科技创新与商业进化是推动世界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所在。
中国海洋经济博览会(以下简称海博会)发起“Talk with Blueconomy”系列对话,邀请来自政府、商业、科技、经济、思想、文化等诸多领域的高层嘉宾,共同探讨影响全球蓝色未来的重要议题,致力于推动前沿的科技与商业交流,构建全球商业社会可持续发展生态,面向全球蓝色新未来。
作为中国唯一的国家级海洋经济展会,海博会每年在深圳举行,是推动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、促进蓝色经济国际合作、共建“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”的重要经贸平台。
以下为“Talk with Blueconomy”系列对话第五十六期。
做客嘉宾是:
哥伦比亚大学全球能源政策中心研究员
Agora能源转型论坛高级顾问
国际能源署中国合作部原主任
涂建军
56 Talk with Blueconomy第56期
中国如何实现能源转型
alk with Blueconomy
《“十四五”可再生能源发展规划》提出,到2025年,可再生能源消费总量达到10亿吨标准煤左右,占一次能源消费18%左右;全国可再生能源电力总量达到33%。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全球制造业中心,构建清洁、低碳、安全、高效的能源体系,不仅对全球气候治理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和重要的战略意义,也为世界各国应对能源安全问题提供了更多解决方案。
本期“Talk with Blueconomy”,我们邀请到哥伦比亚大学全球能源政策中心研究员、Agora能源转型论坛高级顾问、国际能源署中国合作部原主任涂建军先生。
涂建军先生同时也是北京师范大学环境学院客座教授、法国国际关系研究院以及北京大学能源研究院客座研究员。在采访中,涂教授为我们解读了能源转型的重要意义,对海洋清洁能源的发展以及航运业能源转型进行了深度分析,并对中国能源转型提出了建议。
以下为部分采访实录。
Q能源转型为什么重要?
涂建军:从历史上来看,全球已发生过数次能源转型,每一次都带来大国国力的兴衰起伏。
150万年前火的使用标志着人类社会自主使用生物质能源的开始。18世纪中期,英国工业革命是人类社会从生物质能源向煤炭能源的一次转型,这次转型使得英国崛起成为“日不落帝国”。上世纪70年代,全球能源从煤炭向石油转型,这一时期也是美国作为全球超级大国的高光时刻。因此,能源转型不仅仅是一个能源议题,它往往伴随着大国的兴衰,这也是这一轮全球清洁化能源转型非常重要的原因,它可能会带来国际地缘政治变化以及大国实力的此涨彼消。
从中国的角度来看,当前中国的一次能源结构中,煤炭、石油、天然气等化石能源占比分别为56%、19%和9%,水电、核电等非化石能源占比约15.7%。到2060年,中国的能源结构中煤炭、石油、天然气等传统化石能源占比可能会降到单项5%以下,具体比例取决于未来行业发展的两大趋势,一是深度电气化,二是氢能产业的发展。
首先是深度电气化。当前电力在终端能源消费占比约27%,预计到2060年这一比例会提高到60%,甚至更高。
其次,在能源行业有很多能源服务,比如工业领域的高温热,可能无法用电能进行替代,对于这些行业,目前提得比较多的方案是发展氢能产业。中国是全球最大的氢能生产和消费国,年制氢产量约在3300万吨。但当前的氢能来源主要以灰氢为主,即通过化石能源、工业副产品等生产的氢气,未来我们要转向可再生能源电解制氢。在这个转型过程中,整个能源行业的商业模式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总的来说,能源转型不仅会给整个产业链上的公司带来机遇和风险,也会对国家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。因此,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议题,对它的研讨和关注不能只局限于能源经济范畴。
Q挪威、丹麦等欧洲国家近年来通过积极发展海上风电实现低碳转型,您如何看待来自海洋的清洁能源?
涂建军:发展来自海洋的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是低碳转型非常重要的一环。海洋能源领域目前提得比较多的有潮汐能、波浪能、温差能、盐差能等,从产业成熟度的角度来讲,当前潜力最大的还是海上风电。海上风电产业不仅仅是技术上相对比较成熟,从全球层面来讲,这个产业已经进入市场爆发期,而中国的发展正在改变整个行业的业态。
根据全球风能理事会(GWEC)的统计,2021年全球海上风电新增装机容量21.1 GW(吉瓦),是2020年的3倍多,起到拉动作用的正是中国。中国去年一年海上风电新增装机容量占全球的80%,连续第4年成为海上风电新增装机容量最多的国家。同时,在2021年海上风电整机制造厂商装机排行榜上,电气风电、明阳智能,金风科技和中国海装4家中国企业位居前四,而5年前全球排名最高的还是以西门子歌美飒(Siemens Gamesa)、维斯塔斯(Vestas)为代表的欧洲企业。
欧洲是传统海上风电强国,在海洋能源领域,欧洲有很多技术创新,在市场启动时能够占据先机,但由于中国拥有全球最庞大的清洁能源市场,往往能快速实现整个产业链的规模经济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未来发展海洋能源,中国要做好平衡,将中国庞大的市场与欧洲以及其他OECD国家先进的技术研发形成更好地耦合,从而实现双赢。
Q全球低碳转型是航运业面临的一大挑战,也由此带来液化天然气(LNG)运输船的需求大增,您如何看待航运业的能源转型?
涂建军:航运业对LNG运输船的需求增长是全球性的现象。今年2月,俄乌冲突全面爆发,欧盟希望尽快摆脱在天然气领域对俄罗斯的依赖,因此对进口天然气的需求大增。此前天然气市场已经处于紧平衡状态,随着欧洲需求增长,在天然气贸易领域不仅有“亚洲溢价”,甚至也出现了“欧洲溢价”,这也导致LNG运输船的需求出现了非常大的增长。举例来说,今年4月,中国船舶工业集团公司对外透露旗下沪东中华造船(集团)有限公司联合中国船舶工业贸易有限公司,与日本株式会社商船三井正式签署4艘17.4万立方米液化天然气(LNG)运输船建造合同。至此,沪东中华造船厂今年已承接大型LNG运输船订单累计达11艘,与韩国现代重工并列全球各大船企之首。对于造船行业来说,这是一个利好消息。
但是我们也要看到,对LNG运输船的需求增长是一个阶段性的现象。从全球能源转型的角度来讲,到本世纪中叶要实现二氧化碳净零排放,天然气虽然是最清洁的化石能源,但它依然有二氧化碳排放。因此,从中长期来看,对LNG运输船乃至对天然气的需求不具备可持续性。
当然我们也要明白,净零排放去除的是二氧化碳,并不是碳原子,人类社会使用的化工产品仍然需要碳,所以石油、天然气、煤炭等传统化石能源,如果能够耦合“绿氢”经济,未来在能源行业还会占有一席之地。目前,欧盟和日本这些先行国家已经在“绿氢”领域进行前瞻性地布局,比如日本在发展液氢以及运输船的相关产业链。从这个角度来讲,国内造船业也要居安思危,不能只满足于当前市场对LNG船的需求,而是要展望未来、提前布局,迎接即将来临的变化。
Q您对中国正在进行的能源转型有哪些建议?
涂建军:从全球化视角看能源转型,一方面要看到中国现在是全球最大的能源消费国,能源消费总量超过全球的1/4,另一方面中国也是全球最大的碳排放国,二氧化碳排放量接近全球总量的1/3。因此,无论是相关企业还是政府,都要积极参与、引领这一轮全球能源转型。
对于中国企业来说,需要特别关注能源行业清洁化、低碳化转型的大趋势,这个趋势是历史规律。人类从使用生物质能源开始,到今天使用天然气,是逐步向低碳发展的过程。生物质能源分子中含有20余个碳原子,甲烷分子里只含有1个碳原子,氢气则没有碳原子,这就是能源转型的低碳化趋势。未来我们将朝着二氧化碳净零排放的方向发展,尽管技术的更新与迭代可能会遇到波折,但大的趋势很难改变,因此能源企业及相关制造业需要在合适的节点退出夕阳产业,同时在朝阳产业,如以潮汐能为代表的新兴产业,进行前瞻性布局。
对于中国能源领域各参与方,政府和企业都必须要深刻认识到,只有将对外开放和国际合作落到实处,整个能源产业链的转型升级才能成功。
(文章内容为嘉宾本人观点,不代表本网站立场)